“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做这样的手术。”医生没有半点犹豫,“即便手术成功了,你的孩子还得经过排异期,就算他度过了这个时期,他的生命也是有时效的,四年,六年,还是八年,可能比它还短,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另一个孩子,他是完全健康的,他才两个月而已,完全不适合做这么大的手术,而且他要以一颗肾脏活下去,太难了。”
李蕊死死地看着这个医生,非常凶狠,她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你要是不愿意做这个手术,我就找别的医生替我做。”
医生把手里的资料拿在手里,摇摇头叹口气,“我认为,只要还有一些良心的医生,恐怕都不会接这个手术的。”
听到这里,李蕊觉得刚刚升起来的喜悦突然又变得灰暗。
这时候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别人的孩子也是孩子,他也应该健康成长,别人的母亲也会痛苦。
好像所有的良心都已经死亡。
她冰冷冷地看了看医生,然后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走廊里,李蕊的手放在窗沿上,看着外面,几个病患在散步。
即便是一年,甚至半年,她都希望她的梓潼能健康快乐地活着——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慢慢地变得愈发紧了。
但是——
要是他知道了这个手术会让那个孩子变得不健康,那他还会不会帮自己呢。
这时候,许亦儒正好到医院了,他已经见到了余家夫妇,也知道了李蕊在和医生谈手术的问题就沿着走廊往办公室那边走过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并没有看到人,回过头看了看,李蕊正在窗子边站着,眉头皱着,没有发觉走过来的自己。
他走过去,并没有靠得很近,距离有些远,他轻轻地问了一声,“怎样了,医生说什么?”
李蕊好像被他的声音给吓到了瘦弱的背微微一震,回过头看了看,眼眸中的情感不言而喻,“亦!要是梓潼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孩子,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行不行?”
“蕊蕊——”
李蕊不给他机会说完,“亦,别对我说不,要是他是我们两个多的孩子,无论他如何,即便他没有手没有脚,我也会很爱他的,我觉得你也会的,因此,你别对我说不,好不好,这种时候,你不要说不,好不好?”
顿时,许亦儒有一些颓废,灰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女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走,我们看梓潼去吧。”
李蕊低着头,想把心里的想法隐藏起来,慢慢地跟了过去,耳朵里还是不停地回荡着医生说分阿哲话。
许亦儒看梓潼的情况还不错,就自己开车把余氏夫妇送了回去。
在医院里,他问了问医生什么情况,不过也是又喜又忧。
但是,这种结果让他也放松了不少。
在车里,坐在驾驶座上,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然后又把手机拿了出来,给吴速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少爷……”
“吴速,替我办个事。”
“嗯,您吩咐。”
“和她说,余琪杭的孩子在我手中,后天早上九点开始手术。”
“做什么手术?”
“你直接这么和她说,她会明白的。”
“嗯。”
吴速真是一脸懵逼,许亦儒又说了一句,“别太刻意,就当你不经意之间说出来的,懂吗?”
“懂的——”
语毕,许亦儒就把电话给挂了,眼中是不停地浮现的道路,路上没有几个人,汽车开得飞快,天很蓝,云朵在缓缓移动,这所有的一切都如此漫不经心。
正是他喜欢的样子!
不过,以后再也不可能看到光明了,这些都会被蒙上一层灰尘。
孙婕,我就是想看一看,你为了一个孩子,会对我如何无情!
……
吴速接了许亦儒的吩咐以后,就赶紧给孙婕打了一个电话。
他和她说想约她出来吃饭,就明天中午吃,刚好孙婕也想找他,因此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挂了吴速的电话以后,孙婕还担心余琪杭,就赶紧往她公寓里去了。
在门外,她不停了敲门,这都五分钟了,还是没有人回应。
然后,她就把手机拿了出来,可是怎么打都没人接听。
她又没有她二伯伯的号码,因此就到小区物管那里找了保安,希望他们能够帮帮忙。
那两个保安也挺上心,听到孙婕的话以后,也觉得可能不好了,就赶紧往上面冲。
把门给弄开以后,扑面而来的是煤气的气味。
孙婕一下子就吓住了,脑子停滞了两秒之后,她就往房间里面冲,真的看到了这时候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余琪杭。
跑过去,哭喊着要把她给拉下来。
“余琪杭,你给我死一个看看,要是你死了,我就学着孙行者到阎王那里闹去——”
“余琪杭,你真是特么的孬种,你一点儿都不值得我这么看重——”
“你有没有想过啾啾,你走了他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余琪杭,还有我啊,我和你说了,我孙婕只要还活着,你就一定得陪着我的——”
“千万不能有事啊,不能啊——”
“……”
在这绝望的和悲伤的痛哭中,他们几个人合起来把她抬到救护车上去了。
在车里,大家都好像异常沉重,不管是躺着的人,还是在边上守着她的人。
就算再要强,这时候也撑不下去了,眼睛里看到的是满满的痛苦,如此细弱的心脏跳动,弱到难以发觉。
要是她再迟到一些呢,再晚一些,十分钟,五分钟,哪怕一秒,她会不会就这样走了。
也在这时候,孙婕通过星星点点的光芒看着她的手,她的手还捏着一张纸。
孙婕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和害怕,她深深呼吸,才能够把她的手掰开,把纸拿出来。
上面写着——
婕儿,等你看到这些字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了。
你别哭,也别难过,因为我觉得死亡并不痛苦,它让我变得特别轻松。
我能够想象得到你开口骂我的模样,你一定说我孬种,说我懦弱,没关系,用力骂我吧!
但是,我真的不如你看到的那么坚强!
即便我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他们也把我养到了这么大,即便是一条狗,也应该有感情吧,他们怎么能这么厌恶我?
不过,我也不怪他们。
的确是我,我把岙岙给害死了,要不是我那么自私,那么任性,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婕儿,你知不知道?
差不多我每天都做梦,梦到他,他全身都是红色的血,在路上,在殡仪馆,还在水中。
不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一样的恐惧和寂寞。
我不愿意,把他一个人扔在冰冷冷的地下,不能的,我就去陪陪他好了。
你二伯伯……我只想和他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说实话,我们两个的差距从不是那串数字,不是他老了,而是我比他早了一些。
要是,我没有如此深刻地爱上那个人,他也没有晚一些遇到我,可能——
婕儿,啾啾就托付给你了。
我相信你肯定会把我的啾啾保护得安安稳稳的,你肯定会成为一个比我称职的妈咪,你以前和我说的,你不可能要别人的孩子,放在我的孩子是个例外。
我余琪杭的儿子也就是你孙婕的儿子。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我走的时候很淡定,不过这些事都抛给你了。
婕儿,你一定要幸福,别人都无所谓,你自己一定要幸福!
落笔:懦弱的琪。
……
把信看完了以后,孙婕的泪水也快流尽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从救护车里下来的,怎么去的急诊室,怎么在外面的走廊里等着,好像一切都变得空洞洞的,如此虚无。
她眼里的所有东西是这么空。
还有那些过去的片断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
“哎,没看出来,你这么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怪能打架的——”
“你也不差啊。”
“哎哟,那可不,大家都叫我女魔头。”
“你呀,就是看过去有些可怕,其实心里弱着呢,我觉得女魔头这个词不适合你。”
“这话说得,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是余琪杭,沙琪玛的琪,杭州的杭,你呢叫什么?”
“孙婕,孙悟空的孙,婕妤的婕。”
“我觉得我们两个肯定会是好朋友的,和我一直做好朋友,你敢不敢?”
好像,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来,余琪杭身上套着校服在她面前站着。
穿过时光轴,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夏天,那个浴室里面。
“和我一直当好朋友,你敢不敢?”
“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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