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澜烟来到秣陵的第一天,她就仔细了解过大梁的皇室成员,包括孟皇后和她最心爱的儿子雍文太子。
若说大燕的太子在所有人的过度呵护之中,显得过于平庸,而这位大梁太子,就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道路。
孟皇后十分溺爱女儿们,但对太子的管教却十分严格。
雍文太子五岁的时候便跟着皇帝出猎,第一次五箭射出,射中一只苍鹰四只兔子,而其他的孩子这个年纪甚至连弓箭都拉不开。
若仅是这样,那雍文太子不过是一个武夫,但他长到八岁,不管经史子集还是诸子百家,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不但言辞温雅清朗,更兼勤奋到了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地步,据传他的书法,八体俱备,如铁画银钩,美得难以形容。
不止如此,这位太子殿下对自己的要求更是严苛到了常人无法做到的地步。
他的府里除了太子妃和皇帝亲自赐给他的侧妃之外,从来不曾纳过一个美妾,也从未留下任何的污点。
顾澜烟可不相信这世上没有这么完美无缺的人,雍文太子越是表现得完美,她就越是觉得他伪装得很好。
自我克制到了极点的人,反叛的愿望也越强烈。
他不收美妾,不亲近女色,并非他不喜欢美人,也不是对太子妃多么痴情,而是对于皇位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
或者说,他对于自身完美形象的爱护,到了近乎扭曲的程度。
而今,从出云的身上,她隐约看到了其中的端倪。
他一边塑造出一个勤于政务、不问女色的形象,一边却和青楼名妓出云来往,若是这消息传出去,那这么多年来他表现出来的清誉就会毁于一旦。
人们都会觉得,这个太子不过是假正经,那他们对他其他的行为也会产生怀疑。
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被人加以利用,他这个太子的位子会坐的非常不稳。
所以,太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但一个人做的越是隐秘,越容易被人发现。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见面的地方也选在大庭广众之下,到时候他只要乔装改扮,谁会想到夜晚大摇大摆地来到出云船上的,会是向来不涉足秦楼楚馆的雍文太子呢?
正因如此,孟皇后要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当然不会容许流言蜚语的产生。
所以当她得知萧瑾的死跟出云扯上关系,立刻便会去调查出云的背景,不可能不发现太子和对方的关系……
这样一来,她绝对不会让出云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也就是出云在事发后就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一样的原因。
当然,并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雍文太子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在孟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将出云悄悄送出了秣陵……
不管是哪一种,出云都不会在人前出现了,更加没办法当时发生的事。
“顾澜烟,你从动手开始,就知道太子和出云的关系,并且故意设计我入局。
因为你知道,孟后为了掩饰太子的秘密,一定不会再追究这件事!”
顾澜烟淡淡地道:“说的不错。”
萧瑾必须死,哪怕是为了雍文太子的荣誉。
萧瑾委顿下去,许久方喃喃地道:“你果然是个心肠毒辣的女人,他一点都没有说错。”
顾澜烟微笑,道:“他?哦,你说的是韩文吗?”
萧瑾猛地抬起头盯着她:“你知道他也在秣陵?”
顾澜烟的目光变得没有一丝感情:“是啊,我亲眼瞧见他在你身边出现,行王,你们干的好事啊!”
萧瑾一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澜烟笑着抚了抚袖口上的织锦流苏,慢慢地道:“你们杀了我娘,杀了我的祖母,杀了我的心腹……
这些,都忘记了吗?”
萧瑾哈地笑了一声,道:“你真是满口的胡言乱语,你家那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可在大梁!”
那时候?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说明他根本早已知道李家人什么时候遇害。
顾澜烟冷笑一声,道:“是啊,你是在大梁,可这件事,你、韩文、孟皇后,必定都是知情者、参与者。
你纵然不是主谋,也是个帮凶。”
萧瑾看着顾澜烟的面容,心头的恐惧越来越大,变成黑洞将他的勇气一点点吞噬殆尽。
他希望自己有点尊严,哪怕是死,也少受点羞辱……
可面对顾澜烟,他连求死的话都不敢说。
他越是想死,那人越是不会让他死。
这一点,他心头还是很明白的,因为顾澜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顾澜烟看他惊恐,曼声道:“温子墨,你说该如何处置他呢?”
黑暗之中,走出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他盯着牢笼里的萧瑾,面上带着冷酷的笑容:“他对翠儿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我想……
当然是越惨烈的死法越适合他。”
萧瑾震惊地望着温子墨,顾澜烟摇了摇头,道:“萧瑾,你怕是不认识这位公子了……
那天晚上可是他把你拉上岸的呢!”
萧瑾满面的骇然,这么说,那双冰冷的手……就是这个男子!
“萧瑾,你让那些畜生糟蹋翠儿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也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一天吗?”
温子墨靠近了栅栏,目光阴冷地盯着萧瑾,萧瑾看到那眼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随后,他扑向了另外一边,向德扬公主伸出手去:“德扬,饶了我!
求求你,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手拼命地伸出来,想要抓住德扬公主的脚踝,德扬往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乱的精致华髻有几分散乱,青丝拂上她没血色的面庞,仿佛一朵凋零的花朵,她深吸一口气,硬下心肠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萧瑾的手却突然被踩住了,他痛得大叫,温子墨却用上了力气,牢房里几乎能听见骨节碎裂的声音!
萧瑾痛得钻心,却终究想起了翠儿是谁,他怒骂道:“那女人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顾澜烟你真的要因为她就杀了我吗?!
一个戏子算什么东西!
一个贱人!贱人!”他口中怒骂不绝,在地牢之中特别清晰,温子墨气得浑身发抖。
几乎恨不能一剑杀了萧瑾,就在这时候,顾澜烟却阻止了他。
温子墨猛地扭头:“你要放过他?!”
顾澜烟的叹息轻得恍如云烟:“你差点中了他的计,却还恍然不知吗?”
温子墨一愣,随后看向萧瑾,却见到他的面上掠过一丝绝望的神情。
若是刚才顾澜烟不阻止温子墨,现在他已经不用再面临这种恐惧了……
温子墨突然明白了过来,萧瑾刚才是故意激怒他,意图痛痛快快地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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